一本书与“平民气质”
1953年,一名美国学生曾向丘吉尔提出关于如何准备步入领导岗位、应对挑战的问题。丘吉尔的回答简洁而有力:“研读历史,所有治国的秘密都蕴藏其中。”确实,面对治理和决策,我们往往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捕捉到智慧的火花,而不是拘泥于枯燥的理论。权力的实践往往比理论更具启发性,伟人的抉择蕴含着深刻的经验。
被誉为上世纪最具有影响力的外交家之一,亨利·基辛格在刚刚辞世之际回望,他无疑与当代世界众多著名元首有过直接或间接的交流。基辛格推崇的十九世纪政治家,首推德国首相俾斯麦和奥匈帝国外交大臣梅特涅。正是这两位人物协力构筑了拿破仑战争后的欧洲格局,维持了欧洲百余年的和平。到了近现代,基辛格又最为敬仰哪位领袖?
他在著作《论领导力》中提出了六个名字:阿登纳(西德总理)、戴高乐(法国总统)、尼克松(美国总统)、撒切尔夫人(英国首相)、萨达特(埃及总统)以及李光耀(新加坡总理)。不同于俾斯麦和梅特涅的贵族出身,这六位领导人都来自平民社会,他们凭各自的才智与不懈奋斗,走上了权力巅峰。事实已经表明,西方社会从十九世纪贵族继承权威的结构,逐渐转变为中产阶层主导的精英治理时代。在过去,贵族垄断政治高位,强调荣誉和卓越,在封闭的小圈子里维系着相似的价值观。威斯特伐利亚条约, 以及梅特涅引领的维也纳体系,无不体现了贵族集团对稳定和均势世界的追求,这种思维在欧洲长期延续。
进入二十世纪,这六位领袖代表着全新群体。他们扎根于社会中层,拥有鲜明的平民气息,同时又能将贵族阶层的优点与现代精英的抱负相结合。他们不仅自身素质突出,更富有奉献国家、热爱社会的精神。基辛格遗憾地指出,如今这种以公民身份为核心的爱国热情已逐渐凋敝,取而代之的是以身份划分的政治倾向和全球化语境下的矛盾对抗。
共同成长于两次世界大战的动荡年代,这些领导人早年特有的经历,塑造了他们对各种体制、宗教、国家间关系的谨慎尊重。正如拿破仑曾经强调:理解一个人,需要看到他20岁时的世界图景。即使国家赢得了战争,牺牲毕竟沉重。如何在战后废墟中重建社会和经济,成为摆在他们面前艰难的任务。正因如此,那些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,往往更珍视国家间的理解与缓和,致力于在均势基础上谋求新秩序的诞生。
以决断力著称的领袖
埃及总统萨达特深知,长年与以色列纠缠,使埃及人民遭受无尽苦难。他坦言:“我的国家已经饱经折磨,不需要再多的牺牲者。”正因如此,他选择打一场“最后的战争”,以此为和平谈判争取对等地位。在阿拉伯国家舆论普遍反对下,萨达特通过基辛格的居中调解,突破重重阻力,亲赴耶路撒冷,就和平展开对话。他在以色列议会表示,愿同对方携手缔造持久正义的和平,希望双方不再流血牺牲。
这种信念的坚持,注定不会被所有人所接受。四年后,他在阅兵典礼上,被极端分子刺杀身亡。基辛格将他视为“先知型”的领导人,并非偶然萨达特能够站在更高的视角,超越眼前的族群和本国利益,透视历史与文明的长期趋势。他多次呼吁阿拉伯世界回归伊斯兰教黄金时代宽容、包容的传统。萨达特深知,埃及既承载着面向麦加的信仰传统,也具备从托勒密时期延续下来的地中海文明遗产。如此双重身份,使埃及能够横跨东西方,为不同文明架起桥梁。
以同样的历史视野调整国家道路的是阿登纳。西德重生后,他清楚地认识到,与西方尤其是美国的深度合作,是德国重新崛起的关键。1949年,美国国务卿艾奇逊首次访问德国,两人会谈,阿登纳宣示了德国与欧洲共进退的理念。他推崇德法和解,认为这是欧洲焕新生机的根基。没有战后德法两国领导人的高远谋划,今日的欧洲一体化绝无实现可能。
一个真正杰出的领导人,往往能顺应历史的潮流,在关键时刻施展魄力,推动时代发生转折。他们拥有超出常人的直觉和坚定决断力。
直觉与判断的天赋
以戴高乐为例。法国沦陷之际,他位低权轻,却敢于在伦敦展现抗争决心。随后,他又在政局混乱中,主导法国五共和国的诞生,二度拯救国家于危急。领导者的决断固然需要理智的分析,但往往必须在信息未全的关头做出抉择。正如基辛格所说,真正的战略家常常在信息最少、但机会最大的时刻,做出最关键的选择。戴高乐的直觉令人惊叹,他能够预判美国对于战争走向的参与,确信坚持下去终将带来转机。基辛格评价他,“在法国最关键的战略选择上,戴高乐多次独辟蹊径,却从未看走眼。他具备非凡的预见力和果断行动的勇气。”
意志之力的体现
成熟的政治家集理性判断、敏锐直觉与坚定意志于一身。戴高乐曾言,权力的合法性来自坚定的信念与由此激发的共识。基辛格对此高度认同,并称赞道:“戴高乐用愿景影响了听众,将理想转变为现实。在他政治不仅是可能性的艺术,还是意志的艺术。”推动政治的,从来不是冷冰冰的策略,更是内在意志的较量。基辛格所推崇的六位领导人,无一不是以这三重力量在时代洪流中披荆斩棘。
如果述及“意志的艺术”,最典型当属撒切尔夫人。冷战时期的苏联人为她冠以“铁娘子”的绰号。马岛危机时,英国几乎所有政要都反对远征马岛,甚至国防大臣也持否定态度,认为7000英里的军事行动几乎难以达成。然而撒切尔夫人以坚毅之力坚决出兵,最终收复马岛,赢得世人瞩目。基辛格对她做出评价:“她不会让抽象纲领左右判断,始终以不屈不挠的意志和人格魅力实现目标。”
勇决并不等同于固执和冒进。真正的伟大政治家,总能以机敏的头脑洞悉大势,主动调整姿态。撒切尔夫人在苏联变革、冷战松动后,适时向对手释放善意,展现了战略的灵活性。她认为,和平的获得不仅取决于强有力的防御,同样需要有建设性的接触和对话。这类务实与进取的智慧,也同样反映在李光耀治理新加坡的策略之中。他深知,一个夹在大国之间的小国,不能简单依附任一阵营。他曾直言批评美国,指出其既有生机勃勃的一面,同时也常常霸道而缺乏历史感。基辛格也强调,领导者必须具备历史意识,既承继长期价值观,又回应时代诉求。
书末基辛格称,人们之所以铭记这六位领导人,在于他们身上的不同特质:阿登纳的正直与坚持,戴高乐的意志和历史感,尼克松面对复杂局面的洞察和果敢,萨达特对和平的执着,李光耀建构多元社会的创新,撒切尔夫人有原则和韧性的领导方法。
对于这些影响历史进程的杰出人物,他们自身又会如何评价自己的贡献?有人询问阿登纳希望后人怎样记住他, 他只留下淡淡一句:“他尽职了。”正是这样对职责的信守,赋予了他们在历史关头挺身而出的力量与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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